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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狠狠碾了兩下，隨即坐到地上，帶著哭腔道：“表妹，你推我幹什麽？！”
“放屁，誰推你了。我讓你又踩了一腳都沒說！你咋惡人先告狀！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有紅皮鞋！”
何珍珠腳上挨的第二下是實打實的，疼的她直皺眉，再看鞋面上稀稀拉拉的白色珍珠只剩一顆了，串珠子的塑料繩子支楞楞向上翹著，她哇的一聲哭出來，一屁股坐到地上，踢腿蹬鞋開始嚎。
“完了這下完了！一個珠子都沒了！張二丫賠我紅皮鞋！文秀雲賠我紅皮鞋！”
哭鬧間被何珍珠甩掉的一只鞋砸到了張二雲腦瓜子上，張二雲也哭了，“哎呦！砸出血來了！媽！何珍珠把我砸出血來了！”
陳杏花剛要去看自己閨女，張紅鳳卻把她擠到一旁，兩步走到何珍珠身邊，一看好好皮鞋果真被踩壞，再看張二丫臉上有絲笑意，心下了然，“有娘生沒娘教的，當自己是什麽東西，也敢跟我閨女叫板！”
她這話本是沖張二丫來的，可聽在陳杏花母女耳朵裏卻不是這麽回事，陳杏花道：“嚎嚎嚎就知道嚎，誰砸的你你自己砸回去，小孩打架指望大人給你撐腰嗎？”
張二雲一聽拾起鞋甩手向何珍珠砸過去，卻是砸中了張紅鳳的後腦勺，張大雲見狀沒忍住笑了，忽的腦袋被人扇了一巴掌，扭頭一看竟是何鐵柱。
“我讓你笑！”何鐵柱又扇了張大雲一巴掌。
陳杏花氣的七竅生煙，“何鐵柱，你打我閨女，我跟你拼命！”說著撕扯著何鐵柱，用腦袋去頂他的胸口。
“哎呦別打了！”
“嫂子！快住手！”
“鐵柱！住手！”
“紅鳳！”
姑嫂侄女外甥外甥女打做一團，張老太太急得直跳腳，張青鳳兩口子一邊看熱鬧一邊安撫張老太太，文秀雲和大丫三丫去拉架也被攪進去。張來貴抱頭蹲在地上發愁，何鐵柱見攔不住也當了甩手掌櫃。唯有張二丫趁亂躲進了大屋。
大屋裏的櫃子上赫然放著一部紅色的電話，塑料殼，按鍵是那種小轉盤的，聽筒顯得蠢笨。
和21世紀的電話比起來它自然不好看，但意義卻非比尋常。
張二丫按耐住激動的心緒，抓起聽筒，快速撥通了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對不起，撥號無效。”
眼淚滴滴噠噠落下來，她又試了座機號。
“對不起，撥號無效。”
76但令海洋不敢
大樹家小書房內燈光明亮，爐子裏的火燒的正旺，烘的人嗓子眼發幹。
前些日子林老師帶著張四丫把小學各科知識要點逐一梳理覆習完畢，今天她拿出事先做好的試卷驗收成果。
四丫磨磨蹭蹭挨張卷子做完，才要檢查一遍，林老師便把卷子收走了。
“給學生的考試時間包含了檢查錯漏的時間，如果你覺得時間不充足，說明你的知識沒掌握熟練。”林老師看著做可憐狀的四丫，心裏軟的一塌糊塗，面上卻絲毫不露。溺子如殺子，她是為她好。
“好吧。”四丫不再糾纏，端起茶缸猛灌了幾口水，道：“林老師，你們跟海洋一起走嗎？不找些人看房子？以前你們沒來，大樹家房子蓋的再好也是空的，又搬不走。現在你們搬來住有陣子了，大家都知道你們富裕，十裏八村難免有些流氓無賴，你們這一走，肯定有人打你們的主意。要是只留您和徐大夫，我看不如跟著海洋一起走，萬一有歹徒進來，丟點財物不要緊，傷到您和徐大夫反倒不好了。”
四丫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林老師給她布置作業只布置明後兩天的，因為柴成柴苗郝建設和她的學習進度不同，她六日也要跟著文秀雲出攤，所以她六日不來，林老師會在周五把她的作業布置好。今天是周五，海洋說他們周一出發，依林老師的性格肯定在今天幫她把接下來她們不在一段時間的作業任務交代好，而不是讓她做卷子。
林老師坐在一邊判卷子，聽四丫如此細心，笑道：“怎麽，盼著我走你好偷懶不學習是不是？”
四丫笑，“您幾個關門弟子裏我可是最勤奮用功的了。”這可不是四丫吹牛，她重來一世十分珍惜學習的機會，雖然沒有頭懸梁錐刺股的勁頭，可和前世的自己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何況她又不是沒見過林老師給柴苗他們上課時的樣子，一開始都比較怕林老師還沒什麽，後來他們發現林老師純屬放養式教育，就一個個開起小差了。不過這也讓四丫警醒起來，名師不是你學業有成的定海神針，若不自覺自律，你什麽時候被放棄都不知道。
“嗯，可你卻是最笨的那個。”林老師忍不住毒舌道，說著在一道題下面打了個大大的叉。
四丫卻無所謂，“笨鳥先飛嘛。”
“呵，怎麽說都是你有理，你叫張有理得了。”林老師寵溺的瞪了四丫一眼，接著道：“柴局長幫忙給找了三個大小夥子看房子，我留下照應，你徐叔叔跟著海洋他們一起去。”
讓林老師留下照應，是因為令海洋學習上很自覺，這自覺不是指乖乖學習不用人督促，而是指他想學誰也攔不住不想學誰勸也沒用，所以林老師就沒去的必要了。柴局長給找來人看房子，總不能沒人招待人家，且現下是柴家那幾個孩子備戰小升初關鍵性的階段，令家也要投桃報李，更不能這時候讓林老師跟著走了。
四丫聞言放下心來，看看墻上的石英鐘，見時間不早，林老師一時半會出不了分數，明天還要早起和文秀雲出攤，她就不等了。
“這樣挺好，公安局的人出馬，光聽這陣仗就能唬人。”說著她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深藍色粗布外套，跟林老師道別：“林老師，我明天得跟我媽出攤，今早點回去。您也別著急給我出分，左右我周一才過來，您也早點休息吧。”
林老師看四丫套上那不大合身，好幾處補丁的褂子，趕緊按住四丫，道：“別急著走，你等等，我給你做了幾件衣服，你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好改。”
林老師只會簡單些的活計，衣裳不是做的，是她在鎮上買的，她和售貨員打好招呼，不合身可以調換，但不能時間太長。本來她早就想給四丫置辦兩身像樣的衣裳，擔心買新的孩子不要，於是就往徐大夫大哥家裏寫信，讓他們撿幾件大哥孫女的舊衣裳給郵過來，她的那位侄孫女兒徐露露和四丫年歲相當，身量相當，是幾家裏唯一的女孩，非常受寵愛，小小年紀就有兩大櫃子的衣服，平時不穿的也會送人，且徐大夫和她因為沒有自己的孩子，對她格外疼愛，愛屋及烏連帶對徐露露幾個哥哥都非常好，他們對孩子好，大人間關系自然而然就更好，所以凡事不愛麻煩人的林老師才想起開口找大哥家要孩子衣裳。只是信寄出去了，給是不給，遲遲不見他們回信，她便等不得了，直接去給四丫買了幾身衣服。
“好，謝謝林老師了。”
四丫點點頭坐回去，大恩已受小惠她就更不會推辭了，不然只會顯得虛偽小家子氣。只是她覺得徐大夫林老師對她的好和何雨清對她的好，有點點不同。
林老師拿著卷子走出去，剛關上的門馬上又被推開，令海洋滿頭大汗的走進來，和四丫擠在一張椅子上坐著，笑道：“發什麽呆，沒考好？”
四丫白了他一眼，“看跟誰比了。”
跟林老師學習的幾人中，除了令海洋，其他人都做過相同的小測驗，無疑四丫是墊底兒的。四丫不服，郝建設和柴成也不服，他們都認為令海洋平時上課心不在焉的表現不像個能考高分的，而且他不參加小測驗，四丫倒數第一的位置就坐不穩。他們向林老師反應，林老師只淡淡回了一句話：跟點好孩子比。言下之意可不就是令海洋學習成績更差嘛！
令海洋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一只手繞過四丫搭在書桌上，兩人間的距離近到他可以清楚看到她耳後的一點紅痣，在白皙細膩的肌膚襯托下，嬌艷異常。
“嗯，肯定比我好。”
言語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四丫頸側，四丫覺得有些癢，扭頭瞪他一眼，“別介，哪天咱倆做一套卷子，看誰厲害。”
“不做，你厲害。”
令海洋垂下眼簾，他想和四丫挨的更近一點，把她抱在懷裏，但他不敢。
77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大會工夫，林老師老師抱著大堆衣裳進來，還拎了兩個鞋盒。
四丫見衣服上有商標，想起林老師的說辭，心中劃過一陣暖流，笑著道謝。
“你試試這個呢子大衣，我買的時候拿不準註意，是紅色粉色的好呀還是駝色的好，猶豫了下還是買紅色的，這樣過年時候還能穿。”林老師不知道自己失言，剛還說做的現在又說買的，她註意力全在衣服顏色上，紅色按她的審美是第一個要淘汰的，只是考慮到孩子喜歡鮮艷的顏色，她最後就買了它。現在看這紅色呢子大衣太艷又開始糾結，暗怪自己死心眼，當時兩件都買不就好了。不過這裏的商店賣小孩子衣服的少，款式也不好看，買多了浪費，不如等過陣子寫信托大嫂給四丫買些城市裏時興的款式。到時正好把他們兩口子的想法和老張家攤牌，給四丫置辦什麽也不用藏著掖著找借口了。
四丫利落的把呢子大衣套在身上，一旁令海洋胳膊搭在椅子背上，歪頭打量著她，心中感嘆，她可真好看。
紅色鬥篷式呢子大衣，小立領，領口有兩條細帶子分別綴著顆雪白的小毛球，腰際處有兜門，鑲著小蝴蝶結。
其實衣服款式在這個年代算是比較流行的了，穿在唇紅齒白模樣嬌艷的四丫身上更是相得益彰，即使她此時頂著小寸頭，依舊絲毫不影響美感。
“哎呦，買的時候我還擔心款式不好看，怎麽你穿起來我就覺得特別好看特別洋氣呢！”林老師笑瞇了眼，替四丫把領口的帶子系成蝴蝶結，看著小姑娘的俏臉白皙粉嫩，忍不住在她略帶著嬰兒肥的臉蛋上捏了一把。
“那麽好看嗎？我要照照去！”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個沒有年齡之分。尤其四丫前世也是個美女，還是從小美到老的那種，重回一世怎麽會不愛美，不過是現實情況不允許，她只好刻意忽略了這方面的天性。
四丫歡快的跑出去，令海洋立即追在她身後，剛要喊她慢點，就見她與匆匆走進來的袁震撞到一起，他趕緊上前扶穩了她。
“四丫，我正要找你呢，我剛停車回來，聽到你家院子裏吵成一團，不知道又是因為什麽事。”袁震滿臉焦急，剛剛他想找機會看能不能約二丫出來把誤會解開，就見二丫被親戚們欺負，他不好進去阻止，只好回來搬救兵。叫四丫回去是次要的，他希望借四丫的口能讓何雨清出面，替二丫主持公道。
“好像你家今天來了不少親戚。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回去也沒用，不如我過去說一聲，今晚上你睡這裏。”林老師跟出來道，接著瞪了袁震一眼，她不知道袁震怎麽搞的，從前的靈份的樣兒一點都沒有了，既然老張家有人鬧事，他讓一個小丫頭回去有什麽用。
令海洋握住四丫的手，輕聲道：“我跟你回去看看？”他知道四丫不會放任家裏人不管，他討厭那些時常給她帶來麻煩的人，占用了她太多的精力，但他目前還沒能力左右四丫的決定，他也沒有那些人重要，所以只有妥協才能待在她身邊。
四丫略一思量就知道是那部電話機惹出來的事，她笑笑，道：“不用，不是什麽大事。你們幫我跟何阿姨和徐大夫打聲招呼，我回去了，林老師袁震哥再見，海洋再見。”
袁震沒想到令海洋話頭都遞給四丫了，她竟然還拒絕，讓何雨清出面不比她回去瞎攪和強？還是她好面子，怕家醜外揚才這麽幹脆的拒絕，可二丫怎麽辦，二丫單純耿直的性子肯定會被那些母老虎吃了的！
“四丫，你們家的事我們都清楚，不用顧慮太多，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要說，不然鬧大了知道的人更多。”袁震耐心勸道：“你媽明天要出攤，今天這事不趕緊平息了，肯定會影響明天的工作。”
四丫笑著看了袁震一眼，眼中的鄙夷之色袒露無疑。自那事後，袁震平時對她態度很是冷淡，大有避嫌的意思。現在這麽急著催她回去，顯然是波及到了二丫。正是因為這樣，四丫才更反感袁震，幾次遇事他都是先保全自己，有餘力才會顧及二丫，今天也一樣，既然他對二丫餘情未了想幫二丫，大可不必借她的口讓何雨清出面，直接對何雨清說了對他也不見得有什麽影響，何雨清不是不通人情不講情面的人，反而是他太過愛惜羽毛，生怕沾惹半點麻煩，於是就來慫恿她去說。
哎，這不是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袁震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沒閑心笑話別人，自然也不在乎誰來笑話我家。所以我們家的事，你就少操心吧！”
四丫話說的很不客氣，林老師一下明白了其中彎彎繞繞，也不好再留四丫，“那你快回去，要是真處理不了，就來找我和你徐叔叔。”
“謝謝林老師，我們家能有什麽大事，您放心吧。”
“我要跟你一起去。”令海洋小聲道，把四丫的手握得更緊，看來是不去絕不罷休。
“你一身汗出去吹風感冒了怎麽辦？感冒了又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剪頭發，你想好嘍，是多頂幾天小辮子好，還是乖乖在家洗漱睡覺早去早回的好。反正我無所謂。”
四丫幾句話便打消了令海洋的積極性，令海洋抿著嘴巴，眼裏的委屈都快溢出來了，就是還不肯松手。她終究是疼他，又笑道：“你聽話，等明天我回來早些，給你做個新鮮的吃食嘗嘗，怎麽樣？”
“嗯。”令海洋用鼻子發聲，松開四丫，垂下頭一動不動。
四丫見狀，一臉無奈，這小子也太黏綴了。
林老師眼光在兩個小的身上打了個轉，笑著道：“行了，你不讓我們摻合我們就不摻合，可你總得讓我們送你吧。走吧，也別換衣服了，明你過來時候在把其餘的衣服拿走。”說罷不由分說拉著四丫出了門，也不招呼令海洋。
令海洋聽到吱呀一聲門響，再也按耐不住追了出去。
袁震確定幾人走遠了，狠狠踢了桌子一腳，震動桌子上的茶具叮當響。
徐大夫推門進來，楞了一下道：“你這是怎麽了？”
78張四丫出馬（1）
說送張四丫到家門口就必須到家門口，差一步都不行，且還得看著她進家門才算完。
張四丫被令海洋幼稚的舉動逗得哭笑不得，林老師拿他更沒辦法，當然是依著他。
院子裏傳來斷斷續續的爭吵聲，並不激烈，想是到了收尾階段，有些小事沒達成一致。
四丫不再耽擱，利落和林老師令海洋道別，轉身進了院子。
窄小的院子裏坐滿了人，各個灰頭土臉，面帶不忿。因有怒氣頂著，誰都沒覺出冷來。
“這樣吧，既然鐵柱該結婚了，我當大爺的就不跟孩子爭了。電話機給鐵柱，當我們幾個長輩的心意，他結婚我們就不隨份子了。至於自行車，我就先推走了。弟妹，你有啥不痛快就找你大姐，她兒子把我婆娘打成這樣，得將養些日子，中間耽誤的工費必須得算她家頭上。我也是沒辦法，家裏窮的叮當響，我除了地裏的活啥也幹不了，全賴你嫂子接點手工活。你理解理解吧，鐵柱要結婚正用錢的時候，等緩過來再讓他們賠你輛自行車。”張來貴不稀罕啥電話機，他又不會用，要來也不能當飯吃，不如自行車實惠。但是電話機比自行車貴，他吃虧可以，肉卻不能埋飯裏，虧他要吃明面上。至於文秀雲啥想法他不管，反正他得弄回樣東西回去，否則這趟他們一家子白跑了，他婆娘也白挨打了。
張紅鳳坐在地上，聽大哥這麽說，心裏不痛快，可也不敢反駁，她的實心眼兒的兒子為了維護她把自己親大娘打了，好說不好聽，她只能選擇息事寧人，可要借這事不給自己兒子隨禮，那她可不幹。
“不是，大哥，一碼歸一碼，你憑啥……”
何鐵柱的爹比張紅鳳精明多了，知道再沒比這更劃算的事了，簡簡單單就白得個電話機，不就是幾家不給兒子隨份子嘛，他們又不是沒兒沒女，到時候他家也不上賬不就得了。何鐵柱的爹馬上拿煙桿捅了婆娘的腰一下，給她使個眼色，罵道：“你閉嘴，聽大哥的，大哥說啥就是啥。”
張青鳳兩口子坐不住了，很後悔沒參與剛剛的大混戰，實在沒借口搜羅東西，來福家確實也沒啥可搜羅的了，只好小聲在張老太太耳邊嘀咕，要把張紅鳳拎過來的那袋子紅薯扛走，當過冬的口糧。
張老太太有些心不在焉，一時沒吱聲。手心手背都是肉，電話機、自行車給哪個兒女她都不心疼，可電話機是給來福閨女四丫的，不讓這爺倆看見東西就送人，她怕落埋怨，尤其是四丫那小丫頭片子，比她爸難伺候，惹著她怕是一時半會安生不了。自行車倒好說，雖然是文秀雲老板韓高粱的，拿去給家裏人救急也說的過去，大不了她拿錢再賠韓高粱一輛，上次她給令海洋看怪病，何雨清給她五十塊錢，她誰都沒跟說，怎麽也夠買輛自行車的吧。是啊，最難過的還是四丫那關。
文秀雲母女幾個聽他們把自己家的物件安排的明明白白，氣的直哆嗦。
三丫剛要反駁兩句，就被文秀雲攔住，文秀雲道：“別的我不管，自行車誰也不能拿走，這是人韓高粱家的，我沒法跟人交代。”
張老太太剜了文秀雲一眼，氣她不明事理，一家子剛消停下來，她就不依不饒的非要鬧將起來，怒道：“老大，自行車歸你，我看誰敢攔著。”又對文秀雲道：“放心，我老婆子不占你的便宜，今兒來貴把自行車推走，明我去鎮上買一輛賠你，你發發善心，容我老婆子晚上睡個安穩覺，啊。”
文秀雲被婆婆堵的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眼睛通紅，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個字。明明她在理，可她嘴笨有理說不清。
既然說不出來，她就做出來。
文秀雲把自行車撂倒，抱著自行車躺在地上，嗚嗚的哭起來。
陳杏花撇撇嘴，道：“弟妹，這樣可就沒意思啦。”
“那什麽才叫有意思啊，我的好大娘。”
清脆甜美的嗓音傳來，俏皮的接了話。
氣氛一下安靜下來，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院門口俏生生站了個紅衣小美人，粉面含威，眼神如刀，鋒利的掃向眾人。
不管從前的張四丫什麽樣，大家都明顯的意識到眼前的張四丫不是一個善茬。
何鐵柱的爹一手拉一個，把張紅鳳和哭鬧累了的何珍珠從地上拉起來，打著馬虎眼道：“哎呦，四丫回來了。天色不早了，媽，我們也該走了。那什麽，鐵柱你去收拾收拾東西。”
何鐵柱了然，趕緊往大屋裏鉆，不想大屋門被從裏面關上了，他試著推了推，沒推動。
張青鳳什麽都沒撈著，這時候更不會自找晦氣，也道：“媽，我們也走了。”
不等張老太太說話，她徑直向小廚房走，奔著那袋子紅薯去了。
“別急著走，今兒大爺大娘姑姑姑父們大駕光臨，讓你們空手而歸還成？看看，把我二姑急的，三姐把廚房看好了，等我把他們四弟家的一磚一瓦都分配幹凈了，再讓二姑拿東西也不遲。”四丫冷笑一聲，拉過墻邊的小板凳坐在院門當中，一副絕不善罷甘休的樣子。
三丫聞言搶在張青鳳前面關上廚房的門，四丫一回來她立即有了主心骨，氣勢都和剛剛大不相同，昂首挺胸的當起了門神。
眾人被四丫的反話說的臉上臊的慌，尤其張老太太，今兒這些人是她喊來的，她怕被四丫點名，假裝伸手摸摸頭發，實則擋著自己的臉怕她註意到自己。
文秀雲見四丫回來幾句便翻轉局面，心中的氣這才順過來，這時大丫過來把她扶起來，娘倆將自行車推到墻邊，挨著自行車坐下，防備張來貴一家硬搶。
“四丫，你看你這孩子，說的都啥話。二姑不過就是拿袋子紅薯，也不是你家的，是你大姑拎來的，你奶奶都答應了，比起自行車電話機，可真不叫啥。罷了，本來今兒也沒我們兩口子的事，我和你姑父就先走了。”張青鳳說著嘆口氣，淒涼道：“我事事替來福著想，從他落地到娶妻生子，哪樣沒為他出過力。到頭來，我這個做姐姐的拿幾個紅薯他閨女都不讓，我……嗚嗚嗚……我的心啊……寒了寒了！”
張青鳳一哭，惹的張老太太也哭了。陳杏花和張紅鳳見狀，也跟著嚎了兩嗓子，把戲做足了。
79張四丫出馬（2）
林妹妹偶爾哭起來都惹人煩，何況幾個五大三粗的農村婦女呢。
張四丫沒理會張青鳳的胡攪蠻纏，先對大丫道：“大姐，你摻著奶奶去廂房歇著，這沒奶奶的事。三姐，你去做飯吧，奶奶歲數大了不禁餓，媽累一天了餓久了對胃不好，這裏有我和媽就行了。”
張老太太一走，那這東西想拿走就費勁了，於是眾人紛紛留張老太太，張老太太猶豫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大丫不敢生拉硬拽，只得看四丫臉色行事。
“四丫，你是小輩，這裏還輪不到你做主！”張紅鳳想起妹妹數落二丫的話，立馬用在了四丫身上。
四丫聞言，柳眉倒豎，大大的杏眼橫了張紅鳳一眼，喝道：“你若自尊自重我便拿你當長輩，你若盡做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打不該打的算盤我管你是誰，照收拾不誤！”餘光中督見何鐵柱惱羞成怒，想是要對她動手，她立即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起碼我沒對自己親大娘親表妹動手，有功夫在這教育我不如多看看自己什麽樣，多關心關心自己兒子，別把唯一的獨苗養歪了，到時候動手打親爹親媽也是有可能的。”既然張紅鳳家有求於她，她不信何鐵柱能動的了她一根指頭。
果然，何鐵柱暴怒要上前去打服了張四丫，可是剛邁出腳他爹就一把抱住了他。
四丫和二丫、大雲二雲不同，她是張來福挑出來撐門戶的，身份性子都不好拿捏，且他們一家三口是來上門討要東西的，和張四丫鬧僵了就基本沒戲，倒不如和她好說好道，反倒有些希望。
何鐵柱的爹先是罵了自己兒子幾句，又和顏悅色的對四丫道：“你柱子哥讓他媽慣壞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大姑父也不知你進來多久了，聽了半截子話怕是誤會了啥，大姑父跟你解釋清楚了，也好跟你爸交代，免得以為我們欺負了你們娘幾個。”
伸手不打笑臉人，四丫也恢覆了笑臉，揚揚尖尖的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也沒啥大事，今兒打起來和你媽無關，就是柱子和幾個丫頭不懂事，率先動的手，大人們勸的住一個，勸不住這好幾個，結果打做一團，好在沒多會幾個孩子醒過昧來，這不就好了。你別擔心，不是沖著你媽，你媽啥事沒有。”
文秀雲躺在自行車上嗚嗚哭在這位大姑父嘴裏都叫沒啥事，那什麽才叫有事？！
四丫看看文秀雲，她臉上的淚還沒幹，又看看大姑父，滿臉的諷刺，他不是要跟她玩粉飾太平嗎，那她就奉陪到底。
“那既然沒啥事，天色已晚，各位就都請回吧。剛剛二姑不是說大姑給我們家拎袋子紅薯嘛，無功不受祿，大姑父你們願意拿回去還是救濟救濟二姑悉聽尊便。”
何鐵柱他爹見四丫直接下了逐客令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馬上道：“嗨，你這孩子急脾氣，聽大姑父把話說完啊。你柱子表哥該結婚了，女方家要求高，我們東拼西湊的還差件像樣的東西，趕巧你奶奶說家裏安了部電話機，讓我們過來一趟，說家裏用不上這玩意，打不打電話都要月月交錢，不如拿它去堵女方家的口，我們想著怎麽也不能白拿家裏的東西，這不，拎了一麻袋紅薯，兩個恁大的窩瓜，還有兩兜子瓜子花生來，足夠家裏吃到過年的了。”
何鐵柱的爹見過些世面，知道電話要月月交錢，其他人不知道，聽他這麽說其他人立馬驚呼。
“咋還要錢？”
“媽耶，這麽坑人吶！”
張老太太站起身，直拍大腿道：“還要交錢？！那不中！你們誰也別要這禍害人的東西，我這就給它砸了去。”
何鐵柱他爹又趕忙去攔老太太，他早就打算好了，電話送過去不接通話的線路就不花錢，到時候把新媳婦糊弄過去，等過些日子再把電話機一賣，無形中家裏就多了一個進項。他之所以這麽說是為了唬住四丫，沒成想張老太太先沈不住氣了。
“媽，砸了怪可惜了的，別呀，到時候電話機給女方娘家充彩禮錢，他們愛咋整咋整，跟咱們沒關系了。”
張老太太聽何鐵柱他爹這麽說才算踏實些，又想到這電話機擱家裏要花錢，送出去想必來福也沒啥不高興的，四丫也是個講道理的孩子，那今天這事兒不就圓滿解決了嗎！立時她的臉色就松快許多，重新坐回凳子上。
文秀雲不懂什麽電話機，但是總覺得姑姐父話裏有蹊蹺，但不管怎麽樣，這電話機來路她都不知道，是萬不能送人的！她擔憂的看向四丫，怕四丫被糊弄過去，剛要出言提醒，就被四丫一個安撫性的眼神止住了。
四丫目光炯炯，掃視眾人，朗聲道：“既然大姑父說到這，我就趁機跟幾位長輩說清楚。電話機也好自行車也罷，都不重要，你們要搞清楚的是，所謂的家裏，是誰的家！老張家早八百年前就分了家，我奶奶一直由張家老四張來福贍養，張來福文秀雲老了由我來贍養，這裏是張老四兩口子的家，是以後我張四丫的家，是你們弟弟弟妹的家，不是你們的娘家！”
四丫的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說的眾人皆熄了火。
何鐵柱爹半晌才道：“沒人說不是，都是一家子，你這孩子真能較真。”
四丫像是聽了天大笑話，咯咯笑了幾聲才答道：“既然都是一家子，柱子哥怎麽不姓張？！就是我的大爺這麽說，還有個親兄弟明算賬的理兒呢，況且我只知道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閨女都要靠後，女婿就更不要提了。要是大姑父偏要和我家親熱，我也不推辭，煩大姑父先把咱們家裏的土坯房翻蓋成瓦房，有您家新蓋的一半齊整就成。”
何鐵柱見四丫不上套，又被她懟的下不了臺，起身道：“小孩子家家我不跟你說，等你爸回來我們哥倆商量。”到時候打發張來福點錢，他還不是樂不顛的把電話機給他。
“哎呀，大姑父說的是，我倒把這茬兒忘了。”
四丫一拍腦袋，做沈吟狀，似乎關於電話機的事還有轉圜的餘地，何鐵柱的眼睛不由泛起了精光。
80竹籃打水一場空
“電話不是我們家的，是對面新鄰居家的，人家就是借我們家的地方放個電話，為的到時候接打電話方便，可沒有給我們家的意思。奶奶，您跟大爺大姑父他們說啥了？敢情鬧半天是為這部電話啊！”
四丫明知故問，大大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張老太太，張老太太到嘴邊兒的話翻了個個兒，不敢看幾個兒女，囁嚅道：“是我聽差了，我當是人家把電話給我們了呢……”
“媽！”張紅鳳聽張老太太改口，頓時氣急敗壞起來，“您讓大丫上家喊我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現在到頭來又這麽說，您……您！您不為我想也要為鐵柱想，他歲數不小了，您忍心看他娶不上媳婦？！當初我嫁人時候您連床被窩都沒陪送，害我在婆家一直挺不起腰來……”
張老太太本來聽到大外孫娶媳婦的問題上很是頭疼自責，再聽大閨女又提陳年舊事，登時惱怒道：“當時家裏啥情況你不知道，你咋不說我給你找了個好人家呢！你有啥挺不起腰的，你給老何家生了個大胖小子有啥挺不起腰的？！”
四丫把身下的小板凳放到墻邊，幾步走到張老太太身邊，把張青鳳擠到一旁，拍著張老太太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奶奶，兒孫自有兒孫福，有些事強求不得，可有些事也歪曲不得，事實擺在那裏，我們都知道您對兒女付出的不少，您別生氣，您氣壞了不是讓我們當小輩的折福嘛。”
張老太太聽了四丫的話心下更覺委屈，指著張紅鳳道：“你別當我老糊塗啥都不知道，你為當初陪嫁的事怨我，這些年輕易不來看我，可自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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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誰推你了。我讓你又踩了一腳都沒說！你咋惡人先告狀！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有紅皮鞋！”
何珍珠腳上挨的第二下是實打實的，疼的她直皺眉，再看鞋面上稀稀拉拉的白色珍珠只剩一顆了，串珠子的塑料繩子支楞楞向上翹著，她哇的一聲哭出來，一屁股坐到地上，踢腿蹬鞋開始嚎。
“完了這下完了！一個珠子都沒了！張二丫賠我紅皮鞋！文秀雲賠我紅皮鞋！”
哭鬧間被何珍珠甩掉的一只鞋砸到了張二雲腦瓜子上，張二雲也哭了，“哎呦！砸出血來了！媽！何珍珠把我砸出血來了！”
陳杏花剛要去看自己閨女，張紅鳳卻把她擠到一旁，兩步走到何珍珠身邊，一看好好皮鞋果真被踩壞，再看張二丫臉上有絲笑意，心下了然，“有娘生沒娘教的，當自己是什麽東西，也敢跟我閨女叫板！”
她這話本是沖張二丫來的，可聽在陳杏花母女耳朵裏卻不是這麽回事，陳杏花道：“嚎嚎嚎就知道嚎，誰砸的你你自己砸回去，小孩打架指望大人給你撐腰嗎？”
張二雲一聽拾起鞋甩手向何珍珠砸過去，卻是砸中了張紅鳳的後腦勺，張大雲見狀沒忍住笑了，忽的腦袋被人扇了一巴掌，扭頭一看竟是何鐵柱。
“我讓你笑！”何鐵柱又扇了張大雲一巴掌。
陳杏花氣的七竅生煙，“何鐵柱，你打我閨女，我跟你拼命！”說著撕扯著何鐵柱，用腦袋去頂他的胸口。
“哎呦別打了！”
“嫂子！快住手！”
“鐵柱！住手！”
“紅鳳！”
姑嫂侄女外甥外甥女打做一團，張老太太急得直跳腳，張青鳳兩口子一邊看熱鬧一邊安撫張老太太，文秀雲和大丫三丫去拉架也被攪進去。張來貴抱頭蹲在地上發愁，何鐵柱見攔不住也當了甩手掌櫃。唯有張二丫趁亂躲進了大屋。
大屋裏的櫃子上赫然放著一部紅色的電話，塑料殼，按鍵是那種小轉盤的，聽筒顯得蠢笨。
和21世紀的電話比起來它自然不好看，但意義卻非比尋常。
張二丫按耐住激動的心緒，抓起聽筒，快速撥通了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對不起，撥號無效。”
眼淚滴滴噠噠落下來，她又試了座機號。
“對不起，撥號無效。”
76但令海洋不敢
大樹家小書房內燈光明亮，爐子裏的火燒的正旺，烘的人嗓子眼發幹。
前些日子林老師帶著張四丫把小學各科知識要點逐一梳理覆習完畢，今天她拿出事先做好的試卷驗收成果。
四丫磨磨蹭蹭挨張卷子做完，才要檢查一遍，林老師便把卷子收走了。
“給學生的考試時間包含了檢查錯漏的時間，如果你覺得時間不充足，說明你的知識沒掌握熟練。”林老師看著做可憐狀的四丫，心裏軟的一塌糊塗，面上卻絲毫不露。溺子如殺子，她是為她好。
“好吧。”四丫不再糾纏，端起茶缸猛灌了幾口水，道：“林老師，你們跟海洋一起走嗎？不找些人看房子？以前你們沒來，大樹家房子蓋的再好也是空的，又搬不走。現在你們搬來住有陣子了，大家都知道你們富裕，十裏八村難免有些流氓無賴，你們這一走，肯定有人打你們的主意。要是只留您和徐大夫，我看不如跟著海洋一起走，萬一有歹徒進來，丟點財物不要緊，傷到您和徐大夫反倒不好了。”
四丫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林老師給她布置作業只布置明後兩天的，因為柴成柴苗郝建設和她的學習進度不同，她六日也要跟著文秀雲出攤，所以她六日不來，林老師會在周五把她的作業布置好。今天是周五，海洋說他們周一出發，依林老師的性格肯定在今天幫她把接下來她們不在一段時間的作業任務交代好，而不是讓她做卷子。
林老師坐在一邊判卷子，聽四丫如此細心，笑道：“怎麽，盼著我走你好偷懶不學習是不是？”
四丫笑，“您幾個關門弟子裏我可是最勤奮用功的了。”這可不是四丫吹牛，她重來一世十分珍惜學習的機會，雖然沒有頭懸梁錐刺股的勁頭，可和前世的自己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何況她又不是沒見過林老師給柴苗他們上課時的樣子，一開始都比較怕林老師還沒什麽，後來他們發現林老師純屬放養式教育，就一個個開起小差了。不過這也讓四丫警醒起來，名師不是你學業有成的定海神針，若不自覺自律，你什麽時候被放棄都不知道。
“嗯，可你卻是最笨的那個。”林老師忍不住毒舌道，說著在一道題下面打了個大大的叉。
四丫卻無所謂，“笨鳥先飛嘛。”
“呵，怎麽說都是你有理，你叫張有理得了。”林老師寵溺的瞪了四丫一眼，接著道：“柴局長幫忙給找了三個大小夥子看房子，我留下照應，你徐叔叔跟著海洋他們一起去。”
讓林老師留下照應，是因為令海洋學習上很自覺，這自覺不是指乖乖學習不用人督促，而是指他想學誰也攔不住不想學誰勸也沒用，所以林老師就沒去的必要了。柴局長給找來人看房子，總不能沒人招待人家，且現下是柴家那幾個孩子備戰小升初關鍵性的階段，令家也要投桃報李，更不能這時候讓林老師跟著走了。
四丫聞言放下心來，看看墻上的石英鐘，見時間不早，林老師一時半會出不了分數，明天還要早起和文秀雲出攤，她就不等了。
“這樣挺好，公安局的人出馬，光聽這陣仗就能唬人。”說著她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深藍色粗布外套，跟林老師道別：“林老師，我明天得跟我媽出攤，今早點回去。您也別著急給我出分，左右我周一才過來，您也早點休息吧。”
林老師看四丫套上那不大合身，好幾處補丁的褂子，趕緊按住四丫，道：“別急著走，你等等，我給你做了幾件衣服，你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好改。”
林老師只會簡單些的活計，衣裳不是做的，是她在鎮上買的，她和售貨員打好招呼，不合身可以調換，但不能時間太長。本來她早就想給四丫置辦兩身像樣的衣裳，擔心買新的孩子不要，於是就往徐大夫大哥家裏寫信，讓他們撿幾件大哥孫女的舊衣裳給郵過來，她的那位侄孫女兒徐露露和四丫年歲相當，身量相當，是幾家裏唯一的女孩，非常受寵愛，小小年紀就有兩大櫃子的衣服，平時不穿的也會送人，且徐大夫和她因為沒有自己的孩子，對她格外疼愛，愛屋及烏連帶對徐露露幾個哥哥都非常好，他們對孩子好，大人間關系自然而然就更好，所以凡事不愛麻煩人的林老師才想起開口找大哥家要孩子衣裳。只是信寄出去了，給是不給，遲遲不見他們回信，她便等不得了，直接去給四丫買了幾身衣服。
“好，謝謝林老師了。”
四丫點點頭坐回去，大恩已受小惠她就更不會推辭了，不然只會顯得虛偽小家子氣。只是她覺得徐大夫林老師對她的好和何雨清對她的好，有點點不同。
林老師拿著卷子走出去，剛關上的門馬上又被推開，令海洋滿頭大汗的走進來，和四丫擠在一張椅子上坐著，笑道：“發什麽呆，沒考好？”
四丫白了他一眼，“看跟誰比了。”
跟林老師學習的幾人中，除了令海洋，其他人都做過相同的小測驗，無疑四丫是墊底兒的。四丫不服，郝建設和柴成也不服，他們都認為令海洋平時上課心不在焉的表現不像個能考高分的，而且他不參加小測驗，四丫倒數第一的位置就坐不穩。他們向林老師反應，林老師只淡淡回了一句話：跟點好孩子比。言下之意可不就是令海洋學習成績更差嘛！
令海洋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一只手繞過四丫搭在書桌上，兩人間的距離近到他可以清楚看到她耳後的一點紅痣，在白皙細膩的肌膚襯托下，嬌艷異常。
“嗯，肯定比我好。”
言語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四丫頸側，四丫覺得有些癢，扭頭瞪他一眼，“別介，哪天咱倆做一套卷子，看誰厲害。”
“不做，你厲害。”
令海洋垂下眼簾，他想和四丫挨的更近一點，把她抱在懷裏，但他不敢。
77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大會工夫，林老師老師抱著大堆衣裳進來，還拎了兩個鞋盒。
四丫見衣服上有商標，想起林老師的說辭，心中劃過一陣暖流，笑著道謝。
“你試試這個呢子大衣，我買的時候拿不準註意，是紅色粉色的好呀還是駝色的好，猶豫了下還是買紅色的，這樣過年時候還能穿。”林老師不知道自己失言，剛還說做的現在又說買的，她註意力全在衣服顏色上，紅色按她的審美是第一個要淘汰的，只是考慮到孩子喜歡鮮艷的顏色，她最後就買了它。現在看這紅色呢子大衣太艷又開始糾結，暗怪自己死心眼，當時兩件都買不就好了。不過這裏的商店賣小孩子衣服的少，款式也不好看，買多了浪費，不如等過陣子寫信托大嫂給四丫買些城市裏時興的款式。到時正好把他們兩口子的想法和老張家攤牌，給四丫置辦什麽也不用藏著掖著找借口了。
四丫利落的把呢子大衣套在身上，一旁令海洋胳膊搭在椅子背上，歪頭打量著她，心中感嘆，她可真好看。
紅色鬥篷式呢子大衣，小立領，領口有兩條細帶子分別綴著顆雪白的小毛球，腰際處有兜門，鑲著小蝴蝶結。
其實衣服款式在這個年代算是比較流行的了，穿在唇紅齒白模樣嬌艷的四丫身上更是相得益彰，即使她此時頂著小寸頭，依舊絲毫不影響美感。
“哎呦，買的時候我還擔心款式不好看，怎麽你穿起來我就覺得特別好看特別洋氣呢！”林老師笑瞇了眼，替四丫把領口的帶子系成蝴蝶結，看著小姑娘的俏臉白皙粉嫩，忍不住在她略帶著嬰兒肥的臉蛋上捏了一把。
“那麽好看嗎？我要照照去！”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個沒有年齡之分。尤其四丫前世也是個美女，還是從小美到老的那種，重回一世怎麽會不愛美，不過是現實情況不允許，她只好刻意忽略了這方面的天性。
四丫歡快的跑出去，令海洋立即追在她身後，剛要喊她慢點，就見她與匆匆走進來的袁震撞到一起，他趕緊上前扶穩了她。
“四丫，我正要找你呢，我剛停車回來，聽到你家院子裏吵成一團，不知道又是因為什麽事。”袁震滿臉焦急，剛剛他想找機會看能不能約二丫出來把誤會解開，就見二丫被親戚們欺負，他不好進去阻止，只好回來搬救兵。叫四丫回去是次要的，他希望借四丫的口能讓何雨清出面，替二丫主持公道。
“好像你家今天來了不少親戚。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回去也沒用，不如我過去說一聲，今晚上你睡這裏。”林老師跟出來道，接著瞪了袁震一眼，她不知道袁震怎麽搞的，從前的靈份的樣兒一點都沒有了，既然老張家有人鬧事，他讓一個小丫頭回去有什麽用。
令海洋握住四丫的手，輕聲道：“我跟你回去看看？”他知道四丫不會放任家裏人不管，他討厭那些時常給她帶來麻煩的人，占用了她太多的精力，但他目前還沒能力左右四丫的決定，他也沒有那些人重要，所以只有妥協才能待在她身邊。
四丫略一思量就知道是那部電話機惹出來的事，她笑笑，道：“不用，不是什麽大事。你們幫我跟何阿姨和徐大夫打聲招呼，我回去了，林老師袁震哥再見，海洋再見。”
袁震沒想到令海洋話頭都遞給四丫了，她竟然還拒絕，讓何雨清出面不比她回去瞎攪和強？還是她好面子，怕家醜外揚才這麽幹脆的拒絕，可二丫怎麽辦，二丫單純耿直的性子肯定會被那些母老虎吃了的！
“四丫，你們家的事我們都清楚，不用顧慮太多，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要說，不然鬧大了知道的人更多。”袁震耐心勸道：“你媽明天要出攤，今天這事不趕緊平息了，肯定會影響明天的工作。”
四丫笑著看了袁震一眼，眼中的鄙夷之色袒露無疑。自那事後，袁震平時對她態度很是冷淡，大有避嫌的意思。現在這麽急著催她回去，顯然是波及到了二丫。正是因為這樣，四丫才更反感袁震，幾次遇事他都是先保全自己，有餘力才會顧及二丫，今天也一樣，既然他對二丫餘情未了想幫二丫，大可不必借她的口讓何雨清出面，直接對何雨清說了對他也不見得有什麽影響，何雨清不是不通人情不講情面的人，反而是他太過愛惜羽毛，生怕沾惹半點麻煩，於是就來慫恿她去說。
哎，這不是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袁震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沒閑心笑話別人，自然也不在乎誰來笑話我家。所以我們家的事，你就少操心吧！”
四丫話說的很不客氣，林老師一下明白了其中彎彎繞繞，也不好再留四丫，“那你快回去，要是真處理不了，就來找我和你徐叔叔。”
“謝謝林老師，我們家能有什麽大事，您放心吧。”
“我要跟你一起去。”令海洋小聲道，把四丫的手握得更緊，看來是不去絕不罷休。
“你一身汗出去吹風感冒了怎麽辦？感冒了又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剪頭發，你想好嘍，是多頂幾天小辮子好，還是乖乖在家洗漱睡覺早去早回的好。反正我無所謂。”
四丫幾句話便打消了令海洋的積極性，令海洋抿著嘴巴，眼裏的委屈都快溢出來了，就是還不肯松手。她終究是疼他，又笑道：“你聽話，等明天我回來早些，給你做個新鮮的吃食嘗嘗，怎麽樣？”
“嗯。”令海洋用鼻子發聲，松開四丫，垂下頭一動不動。
四丫見狀，一臉無奈，這小子也太黏綴了。
林老師眼光在兩個小的身上打了個轉，笑著道：“行了，你不讓我們摻合我們就不摻合，可你總得讓我們送你吧。走吧，也別換衣服了，明你過來時候在把其餘的衣服拿走。”說罷不由分說拉著四丫出了門，也不招呼令海洋。
令海洋聽到吱呀一聲門響，再也按耐不住追了出去。
袁震確定幾人走遠了，狠狠踢了桌子一腳，震動桌子上的茶具叮當響。
徐大夫推門進來，楞了一下道：“你這是怎麽了？”
78張四丫出馬（1）
說送張四丫到家門口就必須到家門口，差一步都不行，且還得看著她進家門才算完。
張四丫被令海洋幼稚的舉動逗得哭笑不得，林老師拿他更沒辦法，當然是依著他。
院子裏傳來斷斷續續的爭吵聲，並不激烈，想是到了收尾階段，有些小事沒達成一致。
四丫不再耽擱，利落和林老師令海洋道別，轉身進了院子。
窄小的院子裏坐滿了人，各個灰頭土臉，面帶不忿。因有怒氣頂著，誰都沒覺出冷來。
“這樣吧，既然鐵柱該結婚了，我當大爺的就不跟孩子爭了。電話機給鐵柱，當我們幾個長輩的心意，他結婚我們就不隨份子了。至於自行車，我就先推走了。弟妹，你有啥不痛快就找你大姐，她兒子把我婆娘打成這樣，得將養些日子，中間耽誤的工費必須得算她家頭上。我也是沒辦法，家裏窮的叮當響，我除了地裏的活啥也幹不了，全賴你嫂子接點手工活。你理解理解吧，鐵柱要結婚正用錢的時候，等緩過來再讓他們賠你輛自行車。”張來貴不稀罕啥電話機，他又不會用，要來也不能當飯吃，不如自行車實惠。但是電話機比自行車貴，他吃虧可以，肉卻不能埋飯裏，虧他要吃明面上。至於文秀雲啥想法他不管，反正他得弄回樣東西回去，否則這趟他們一家子白跑了，他婆娘也白挨打了。
張紅鳳坐在地上，聽大哥這麽說，心裏不痛快，可也不敢反駁，她的實心眼兒的兒子為了維護她把自己親大娘打了，好說不好聽，她只能選擇息事寧人，可要借這事不給自己兒子隨禮，那她可不幹。
“不是，大哥，一碼歸一碼，你憑啥……”
何鐵柱的爹比張紅鳳精明多了，知道再沒比這更劃算的事了，簡簡單單就白得個電話機，不就是幾家不給兒子隨份子嘛，他們又不是沒兒沒女，到時候他家也不上賬不就得了。何鐵柱的爹馬上拿煙桿捅了婆娘的腰一下，給她使個眼色，罵道：“你閉嘴，聽大哥的，大哥說啥就是啥。”
張青鳳兩口子坐不住了，很後悔沒參與剛剛的大混戰，實在沒借口搜羅東西，來福家確實也沒啥可搜羅的了，只好小聲在張老太太耳邊嘀咕，要把張紅鳳拎過來的那袋子紅薯扛走，當過冬的口糧。
張老太太有些心不在焉，一時沒吱聲。手心手背都是肉，電話機、自行車給哪個兒女她都不心疼，可電話機是給來福閨女四丫的，不讓這爺倆看見東西就送人，她怕落埋怨，尤其是四丫那小丫頭片子，比她爸難伺候，惹著她怕是一時半會安生不了。自行車倒好說，雖然是文秀雲老板韓高粱的，拿去給家裏人救急也說的過去，大不了她拿錢再賠韓高粱一輛，上次她給令海洋看怪病，何雨清給她五十塊錢，她誰都沒跟說，怎麽也夠買輛自行車的吧。是啊，最難過的還是四丫那關。
文秀雲母女幾個聽他們把自己家的物件安排的明明白白，氣的直哆嗦。
三丫剛要反駁兩句，就被文秀雲攔住，文秀雲道：“別的我不管，自行車誰也不能拿走，這是人韓高粱家的，我沒法跟人交代。”
張老太太剜了文秀雲一眼，氣她不明事理，一家子剛消停下來，她就不依不饒的非要鬧將起來，怒道：“老大，自行車歸你，我看誰敢攔著。”又對文秀雲道：“放心，我老婆子不占你的便宜，今兒來貴把自行車推走，明我去鎮上買一輛賠你，你發發善心，容我老婆子晚上睡個安穩覺，啊。”
文秀雲被婆婆堵的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眼睛通紅，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個字。明明她在理，可她嘴笨有理說不清。
既然說不出來，她就做出來。
文秀雲把自行車撂倒，抱著自行車躺在地上，嗚嗚的哭起來。
陳杏花撇撇嘴，道：“弟妹，這樣可就沒意思啦。”
“那什麽才叫有意思啊，我的好大娘。”
清脆甜美的嗓音傳來，俏皮的接了話。
氣氛一下安靜下來，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院門口俏生生站了個紅衣小美人，粉面含威，眼神如刀，鋒利的掃向眾人。
不管從前的張四丫什麽樣，大家都明顯的意識到眼前的張四丫不是一個善茬。
何鐵柱的爹一手拉一個，把張紅鳳和哭鬧累了的何珍珠從地上拉起來，打著馬虎眼道：“哎呦，四丫回來了。天色不早了，媽，我們也該走了。那什麽，鐵柱你去收拾收拾東西。”
何鐵柱了然，趕緊往大屋裏鉆，不想大屋門被從裏面關上了，他試著推了推，沒推動。
張青鳳什麽都沒撈著，這時候更不會自找晦氣，也道：“媽，我們也走了。”
不等張老太太說話，她徑直向小廚房走，奔著那袋子紅薯去了。
“別急著走，今兒大爺大娘姑姑姑父們大駕光臨，讓你們空手而歸還成？看看，把我二姑急的，三姐把廚房看好了，等我把他們四弟家的一磚一瓦都分配幹凈了，再讓二姑拿東西也不遲。”四丫冷笑一聲，拉過墻邊的小板凳坐在院門當中，一副絕不善罷甘休的樣子。
三丫聞言搶在張青鳳前面關上廚房的門，四丫一回來她立即有了主心骨，氣勢都和剛剛大不相同，昂首挺胸的當起了門神。
眾人被四丫的反話說的臉上臊的慌，尤其張老太太，今兒這些人是她喊來的，她怕被四丫點名，假裝伸手摸摸頭發，實則擋著自己的臉怕她註意到自己。
文秀雲見四丫回來幾句便翻轉局面，心中的氣這才順過來，這時大丫過來把她扶起來，娘倆將自行車推到墻邊，挨著自行車坐下，防備張來貴一家硬搶。
“四丫，你看你這孩子，說的都啥話。二姑不過就是拿袋子紅薯，也不是你家的，是你大姑拎來的，你奶奶都答應了，比起自行車電話機，可真不叫啥。罷了，本來今兒也沒我們兩口子的事，我和你姑父就先走了。”張青鳳說著嘆口氣，淒涼道：“我事事替來福著想，從他落地到娶妻生子，哪樣沒為他出過力。到頭來，我這個做姐姐的拿幾個紅薯他閨女都不讓，我……嗚嗚嗚……我的心啊……寒了寒了！”
張青鳳一哭，惹的張老太太也哭了。陳杏花和張紅鳳見狀，也跟著嚎了兩嗓子，把戲做足了。
79張四丫出馬（2）
林妹妹偶爾哭起來都惹人煩，何況幾個五大三粗的農村婦女呢。
張四丫沒理會張青鳳的胡攪蠻纏，先對大丫道：“大姐，你摻著奶奶去廂房歇著，這沒奶奶的事。三姐，你去做飯吧，奶奶歲數大了不禁餓，媽累一天了餓久了對胃不好，這裏有我和媽就行了。”
張老太太一走，那這東西想拿走就費勁了，於是眾人紛紛留張老太太，張老太太猶豫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大丫不敢生拉硬拽，只得看四丫臉色行事。
“四丫，你是小輩，這裏還輪不到你做主！”張紅鳳想起妹妹數落二丫的話，立馬用在了四丫身上。
四丫聞言，柳眉倒豎，大大的杏眼橫了張紅鳳一眼，喝道：“你若自尊自重我便拿你當長輩，你若盡做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打不該打的算盤我管你是誰，照收拾不誤！”餘光中督見何鐵柱惱羞成怒，想是要對她動手，她立即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起碼我沒對自己親大娘親表妹動手，有功夫在這教育我不如多看看自己什麽樣，多關心關心自己兒子，別把唯一的獨苗養歪了，到時候動手打親爹親媽也是有可能的。”既然張紅鳳家有求於她，她不信何鐵柱能動的了她一根指頭。
果然，何鐵柱暴怒要上前去打服了張四丫，可是剛邁出腳他爹就一把抱住了他。
四丫和二丫、大雲二雲不同，她是張來福挑出來撐門戶的，身份性子都不好拿捏，且他們一家三口是來上門討要東西的，和張四丫鬧僵了就基本沒戲，倒不如和她好說好道，反倒有些希望。
何鐵柱的爹先是罵了自己兒子幾句，又和顏悅色的對四丫道：“你柱子哥讓他媽慣壞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大姑父也不知你進來多久了，聽了半截子話怕是誤會了啥，大姑父跟你解釋清楚了，也好跟你爸交代，免得以為我們欺負了你們娘幾個。”
伸手不打笑臉人，四丫也恢覆了笑臉，揚揚尖尖的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也沒啥大事，今兒打起來和你媽無關，就是柱子和幾個丫頭不懂事，率先動的手，大人們勸的住一個，勸不住這好幾個，結果打做一團，好在沒多會幾個孩子醒過昧來，這不就好了。你別擔心，不是沖著你媽，你媽啥事沒有。”
文秀雲躺在自行車上嗚嗚哭在這位大姑父嘴裏都叫沒啥事，那什麽才叫有事？！
四丫看看文秀雲，她臉上的淚還沒幹，又看看大姑父，滿臉的諷刺，他不是要跟她玩粉飾太平嗎，那她就奉陪到底。
“那既然沒啥事，天色已晚，各位就都請回吧。剛剛二姑不是說大姑給我們家拎袋子紅薯嘛，無功不受祿，大姑父你們願意拿回去還是救濟救濟二姑悉聽尊便。”
何鐵柱他爹見四丫直接下了逐客令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馬上道：“嗨，你這孩子急脾氣，聽大姑父把話說完啊。你柱子表哥該結婚了，女方家要求高，我們東拼西湊的還差件像樣的東西，趕巧你奶奶說家裏安了部電話機，讓我們過來一趟，說家裏用不上這玩意，打不打電話都要月月交錢，不如拿它去堵女方家的口，我們想著怎麽也不能白拿家裏的東西，這不，拎了一麻袋紅薯，兩個恁大的窩瓜，還有兩兜子瓜子花生來，足夠家裏吃到過年的了。”
何鐵柱的爹見過些世面，知道電話要月月交錢，其他人不知道，聽他這麽說其他人立馬驚呼。
“咋還要錢？”
“媽耶，這麽坑人吶！”
張老太太站起身，直拍大腿道：“還要交錢？！那不中！你們誰也別要這禍害人的東西，我這就給它砸了去。”
何鐵柱他爹又趕忙去攔老太太，他早就打算好了，電話送過去不接通話的線路就不花錢，到時候把新媳婦糊弄過去，等過些日子再把電話機一賣，無形中家裏就多了一個進項。他之所以這麽說是為了唬住四丫，沒成想張老太太先沈不住氣了。
“媽，砸了怪可惜了的，別呀，到時候電話機給女方娘家充彩禮錢，他們愛咋整咋整，跟咱們沒關系了。”
張老太太聽何鐵柱他爹這麽說才算踏實些，又想到這電話機擱家裏要花錢，送出去想必來福也沒啥不高興的，四丫也是個講道理的孩子，那今天這事兒不就圓滿解決了嗎！立時她的臉色就松快許多，重新坐回凳子上。
文秀雲不懂什麽電話機，但是總覺得姑姐父話裏有蹊蹺，但不管怎麽樣，這電話機來路她都不知道，是萬不能送人的！她擔憂的看向四丫，怕四丫被糊弄過去，剛要出言提醒，就被四丫一個安撫性的眼神止住了。
四丫目光炯炯，掃視眾人，朗聲道：“既然大姑父說到這，我就趁機跟幾位長輩說清楚。電話機也好自行車也罷，都不重要，你們要搞清楚的是，所謂的家裏，是誰的家！老張家早八百年前就分了家，我奶奶一直由張家老四張來福贍養，張來福文秀雲老了由我來贍養，這裏是張老四兩口子的家，是以後我張四丫的家，是你們弟弟弟妹的家，不是你們的娘家！”
四丫的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說的眾人皆熄了火。
何鐵柱爹半晌才道：“沒人說不是，都是一家子，你這孩子真能較真。”
四丫像是聽了天大笑話，咯咯笑了幾聲才答道：“既然都是一家子，柱子哥怎麽不姓張？！就是我的大爺這麽說，還有個親兄弟明算賬的理兒呢，況且我只知道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閨女都要靠後，女婿就更不要提了。要是大姑父偏要和我家親熱，我也不推辭，煩大姑父先把咱們家裏的土坯房翻蓋成瓦房，有您家新蓋的一半齊整就成。”
何鐵柱見四丫不上套，又被她懟的下不了臺，起身道：“小孩子家家我不跟你說，等你爸回來我們哥倆商量。”到時候打發張來福點錢，他還不是樂不顛的把電話機給他。
“哎呀，大姑父說的是，我倒把這茬兒忘了。”
四丫一拍腦袋，做沈吟狀，似乎關於電話機的事還有轉圜的餘地，何鐵柱的眼睛不由泛起了精光。
80竹籃打水一場空
“電話不是我們家的，是對面新鄰居家的，人家就是借我們家的地方放個電話，為的到時候接打電話方便，可沒有給我們家的意思。奶奶，您跟大爺大姑父他們說啥了？敢情鬧半天是為這部電話啊！”
四丫明知故問，大大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張老太太，張老太太到嘴邊兒的話翻了個個兒，不敢看幾個兒女，囁嚅道：“是我聽差了，我當是人家把電話給我們了呢……”
“媽！”張紅鳳聽張老太太改口，頓時氣急敗壞起來，“您讓大丫上家喊我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現在到頭來又這麽說，您……您！您不為我想也要為鐵柱想，他歲數不小了，您忍心看他娶不上媳婦？！當初我嫁人時候您連床被窩都沒陪送，害我在婆家一直挺不起腰來……”
張老太太本來聽到大外孫娶媳婦的問題上很是頭疼自責，再聽大閨女又提陳年舊事，登時惱怒道：“當時家裏啥情況你不知道，你咋不說我給你找了個好人家呢！你有啥挺不起腰的，你給老何家生了個大胖小子有啥挺不起腰的？！”
四丫把身下的小板凳放到墻邊，幾步走到張老太太身邊，把張青鳳擠到一旁，拍著張老太太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奶奶，兒孫自有兒孫福，有些事強求不得，可有些事也歪曲不得，事實擺在那裏，我們都知道您對兒女付出的不少，您別生氣，您氣壞了不是讓我們當小輩的折福嘛。”
張老太太聽了四丫的話心下更覺委屈，指著張紅鳳道：“你別當我老糊塗啥都不知道，你為當初陪嫁的事怨我，這些年輕易不來看我，可自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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